那个男人,爱了你一辈子

隔壁二狗虽然长得精瘦,但他爸可是实打实的肌肉男,本来就又高又壮,还图省事儿专门剃成光头,看着可吓人了,村儿里的孩子都怕他。二狗他爸在外面做生意不经常回家,二狗就常和我们吹,他爸是秘密组织里的老大,是带头儿救死扶伤的宇宙大英雄,我们不信也不敢跟他顶嘴,但其实背地里都把他爸当成凶神恶煞的大怪兽。龙生龙,凤生凤,怪兽的孩子肯定不是啥好人,有人把我偷摸骂二狗他爸是光头强的事儿给二狗告状,二狗就趁我上课睡觉的功夫往我头发上黏嚼过的泡泡糖,害得我差点也被剃成一个光头。老刘常年在外打工,年中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想亲近亲近好久没见的大胖闺女,谁知道一进门,看见我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寸头憨憨奔过来,还以为是年画里的娃娃成了精,得知事情原委又开始恨铁不成钢地数落我。“二狗那个瘦干儿你都打不过,这么多肉白长啦?”我妈嫌我爸挑事儿不会教育孩子,我却觉得老刘说得有道理,单挑,二狗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可要是父子战,那就不一定了。二狗他爸绰号二虎,人如其名,虎背熊腰,再看我爸,一米七的个子,一百一的体重,黑瘦黑瘦皮包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二狗是被抱错了的。“小白眼狼,在外面受欺负了还怪你爹不中用,我不中用能把你喂这么胖啊?”老刘不客气地拧我耳朵,又信誓旦旦,“你放心,明儿我就去幼儿园给你报仇去!”有老子撑腰我自然欢喜,但又怕老刘临阵脱逃,就把第二天幼儿园的“亲子观影”活动给瞒下了,所以当老刘气势汹汹领我进教室,却一眼看见二狗他爸也在场时,倒吸一口凉气。“妞妞爸爸,把门儿关一下,电影要开始了。”“哦哦,好。”门窗紧闭,密不透风,老式放映机开始调试转动,人群骚动把我们父女成功挤到二虎二狗身边儿。“嗨,刘哥,回来啦?”“嗯,是,也在家呐?”二狗他爸客气地和老刘打招呼,一笑起来脸上的肉堆在一块儿,两只细小的眼睛都快要长死了,看着倒也不怎么像怪兽了。老刘也假笑,呲着牙尴尬地往二狗他爸身边儿一站,显得整个人更黑更矮了,二狗躲在他爸身后“狗”仗人势吐舌头笑话我,我也只得忍着。“诶,刘哥,你抱的谁家大胖小子,妞妞呢?”二狗他爸一脸天真地问我爸,把我们爷俩儿气够呛,因为很生气,所以回答也很大声。“二虎叔!我就是妞妞!”电影开场了,教室里的家长和学生却都被我这一嗓子吼过来,二狗没憋住,首先笑出了声儿,二狗他爸愣在原地,眼睛瞪大了一倍,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打量我。“妞妞?这头发......”“行了别看了,”老刘终于不再好言好语,把我的脑袋一把裹进大衣里不让人瞧,“你也知道妞妞这头发难看啊,那不是你家好儿子整得么?”“爸!”二狗收起笑脸,一下子着了急,“是她先说你是大怪兽我才......”“闭嘴!”二狗他爸没等二狗解释完,直接上去就是狠狠一脚,把人踹出去多老远,嘴上也还不留情,一口一个小王八犊子骂个没完。这下班上小朋友都相信我说的了,二狗他爸真的是大怪兽,连亲儿子都不放过。“行了行了,”老师出来制止,“你们两家有什么矛盾出去解决吧,别耽误咱们其他家长和孩子观影。”于是我们四个被请出了教室,二狗他爸没含糊,一边儿冲我们点头哈腰,一边儿一脚一脚地接着踹二狗,二狗终于笑不出来了,憋着嘴巴低着头,豆大的泪珠子直往下掉,再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快!给刘叔跪下!”“诶诶诶......”老刘被这出整得不好意思,赶紧拦住二狗他爸,“你这过了啊,打都打了跪什么跪呀,小孩子打闹很正常,二狗下次别犯了就成啦......”“快,你看你刘叔多大度,”二狗爸没忍住,看着只顾着擤鼻涕的二狗,上去又是一杵子,“人家妞妞都没说什么呢你哭啥哭,快给妞妞道歉!”二狗被这一杵子吓得噤声,赶紧上来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从我爸的大衣里钻出来,看见二狗的眼睛里还闪着水花,又听见老刘在打圆场:“妞妞原谅你啦,好朋友和好,抱一下吧。”也不知道老刘是从哪儿看来的套路,吵架和好还非得以一个拥抱冰释前嫌,当时我可是一万个不乐意的,二狗却是破涕为笑主动得很,伸出一双小胳膊尽量把我每一斤肉都搂在怀里,撒手的时候还大言不惭:“刘叔你放心,我不嫌妞妞丑,她将来要是嫁不出去,我娶她当老婆......”老刘脸上笑容一僵,咬紧牙关:“嘿,臭小子你是道歉呢还是占便宜呐?还嫌你爹没踹够你呀?”“刘哥刘哥,”二狗他爸赶紧把二狗拉走,冲我们嘿嘿一笑,“再不进去,人家电影都放完了......”等我们终于解决好矛盾,可以接着看电影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人满为患,红色抗日电影正放到高潮部分,战场上千钧一发,教室里群情激奋,不少家长孩子生怕错过重要情节,慢慢都站起来,只顾着跟怀里的娃娃一起叫喊:“为了新中国!前进!”我坐在大后排啥也看不见,瞧见旁边别的家长有把小孩驼起来的,也不敢言语。老刘的肩膀又窄又瘦,能抗起养家的重任已经太不容易了,我这么壮的体格子实在不好意思往前凑,于是干脆不管电影演得是啥,只专心致志地窝在角落里啃小辣条儿,这时候二狗他爸突然弯腰问我:“小妞妞,要不要骑到二虎叔肩膀上啊?”“大怪兽”长得凶,可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都笑态可掬,语气也故意装成很可爱的样子,他的眼睛一笑起来是条缝儿,我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觉得还挺真诚的,正在我犹豫的时候,二狗颤颤巍巍地过来拉起他宽大的裤腿,有些委屈地说:“爸,我也看不见......”“看不见滚蛋!”二虎叔的笑容收放自如,等他把二狗吓走再回过头来看我的时候,依然是那副期待的表情,我抬头看了眼老刘,见他和我笑着点头表示同意,这才也点头往“大怪兽”的肩膀上爬。二虎叔的肩膀真的好结实,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把我举到最高的位置,只是我一不小心,上去就把辣条的油漏在了他的脸上,他沉默了两秒,抽了抽鼻子说:“妞妞的好吃的,能不能分给叔一些?”“当然可以!”我还是有点怕这位叔叔打我,赶紧抓了一大把辣条全塞进他嘴里,见他嚼得开心,又趁机问他,“二虎叔,你为啥对我和我爸这么好呀?”二虎叔笑了笑,才神神秘秘道:“偷偷告诉你,你爸爸可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当初我妈和二狗妈的预产期都差不多,谁知道二狗非得等不及提前半拉月出来,当时二狗他爸没在家,是我爸抱着他妈跑了二里地直奔接生婆的家里,这才顺利把二狗生下来。听完这个我感到不可思议,二狗他妈的体型都快赶上老刘俩了,老刘那么瘦,肩膀那么窄,是怎么抱动的呢?等我斜眼再去人群中找老刘的身影,发现二狗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他的肩头,像是一对亲父子,默契地举起右手跟着电影呐喊:“向着新中国!前进!”那时我才明白,身材小并不代表就弱,如果二虎叔是一拳定乾坤的大力士,那老刘就是蛰伏多年、伺机而动的“李小龙”。总之,二狗爸和我爸,各有各的厉害就对了。零几年的时候,《蓝色生死恋》在中国爆火,悲哀的是,老刘突然说为了我学业考虑,把有线电视给停了,于是我只能每天晚饭前准时准点到二狗家报到。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街里街坊住着,见外多不好,所以二狗妈每回留我吃晚饭,我都欣然答应。二狗妈做菜的手艺不如我妈,但因为二虎叔能挣钱,所以他们家经常有肉,有鱼,有排骨,也终于让二狗贴了点膘,不会再被外人怀疑是不是二虎叔叔亲生的了。不像我,一点没瘦不说,还越长越高,越来越不像老刘的闺女。“二狗,你说有没有可能我爸也抱错孩子啦?”就跟电视剧里演得似的,本来我这体格子是应该出生在市区,哦不,出生在省首富家,结果迷迷糊糊被老刘抱家里来了。二狗伸手掐了掐我肚子上的肉,头一回没反驳我说的话,反而提醒我:“要不你也做个亲子鉴定?”亲子鉴定,需要两样东西,钱和头发。钱,我没有,头发,老刘还没在家。我正发愁的时候,突然在院子里听见老刘的声音,喊我回家。我惊呀,我喜呀,我一个健步猛冲出去,结果发现老刘新剃的寸头。哈,我最讨厌寸头。怎么薅,请问?“爸你先回去吧,我在二狗家吃完晚饭就回。”“刘念念!”被喊全名支配的恐惧,吓得我赶紧乖乖跟在他身后回了家。不年不节老刘突然回家肯定没啥好事,没说两句就问我的成绩,我不敢说,我数学没及格。“刘念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瞅瞅你考得那点破分,够你自己吃的吗?”老刘越讲越生气,把翻出来的卷子甩给我,质问道,“说,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是不是心里长草啦!”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心里长草”是我们班主任讽刺早恋同学的专业术语,从老刘的嘴里说出来有那么一丝好笑。不过,早恋?我?啥时候?跟谁?我自个咋不知道?“爸爸!”我学着影视剧里的演技,声泪俱下扑到老刘膝盖上,“青天有眼,日月可鉴,我是冤枉的呀,爸爸!!”“去去去,什么贱不贱的,人家老师能平白无故冤枉你么?”老刘没好气,但也努力平复心情,“我知道,到了你们这个年纪动了这样的心思很正常,可......可你倒是藏好了呀,在心里边默默喜欢就行了呗,你看你现在高调的,还把人家名字往试卷上勾画,你说你害不害臊,你们班主任咋可能发现不了......”啥?我赶紧把卷子捞过来,上面确实有一个大大的名字。“刘爱国!”是我模仿老刘笔迹签的字。“背面!”老刘怒不可遏地吼过来,看起来是真生气了,我哆嗦着赶紧把手里的试卷翻面,找了半天终于在密封线附近发现了两个小小的铅字——元斌,后面还跟着个红色的小爱心。“哇——”我委屈地哭出来,口齿不清地解释,“人家是一个韩国演员!你们怎么连《蓝色生死恋》都不看......哇......”“啊?演......演员?没早恋?”老刘被打脸,心虚还嘴硬,“那也不行!不及格还哭,哭有用吗?看那些磨磨唧唧搞对象的片子,不早恋也快了,以后放学不准去二狗家看电视,更不许在人家吃饭,在家给我做数学题,不到八十分哪也不许去!”“哇——”老刘不由分说,进屋把我墙上贴的海报全撕了,抽屉里的磁带也扯了,我哭得更厉害了,暗下决心,亲子鉴定这事儿必须提上日程。“不是吧,你来真的啊?”二狗听我下完决心,态度却与之前截然不同,不知道是真的惊讶,还是舍不得借钱给我。我一把将他手上的票子全抢过来,边数边说:“那当然啦,老刘要是我亲爸,为什么非得逼着我做不喜欢的事,我现在看见一切和数学有关的东西就想吐......”“哦?”数学老师来得刚刚好,站在身后贴心地问,“那我走?”“老师,我不是这意思,您......”“放学别走!”“......”放学数学老师给我单独开了小灶,我榆木脑袋怎么也琢磨不明白,整得数学老师直叹气,只好叫我把没做完的题拿回家做,还好二狗那个小子还算讲义气,不仅等我一起回家,还在门口小卖部请我吃雪糕,暂时安慰了我受伤的小心灵。“妞妞,你说你要真不是你爸亲生的,那你要离开这儿吗,去找你亲生父母?”二狗这问题可把我问住了,比刚才做得数学题还难,我只能咬着雪糕含含糊糊:“哎呀,再说吧。”万一,我那“亲”爸爸比老刘还瘦、还凶、还穷呢?那我不就亏大发了么。其实吧,老刘这人呢,各方面还凑合,前两天还特意叮嘱我妈给我买肉吃。“那你还鉴不鉴?”“你才贱呢!”我噘着嘴,生怕二狗占一丁点儿便宜,“总之,先把钱攒够再说,诶,你不是说把身上钱都借我了,咋还有钱买雪糕?”二狗装模作样地打岔:“你看这天儿真不错嘿,多适合吃雪糕......”“剩下的钱都交出来。”我板着脸朝二狗伸手。两个月后,在我和二狗的共同努力下终于把钱攒得差不多了,却又出来一件令人苦恼的事儿。周杰伦要来市里开演唱会!“千载难逢!错过这村儿就没这店儿啦!”二狗撇撇嘴,吐槽我:“我一时分不清,你是要买票还是在卖票。”其实,我还没决定好这笔钱的去向,尤其老刘回家的日子正好和演唱会的时间赶在一起,是去听男神唱歌还是在家薅老刘的头发,我思想斗争了俩星期,也没结果。我不喜欢喝牛奶,可我妈每晚都准时送来一大杯,早上醒来还要检查空杯,于是我就想了个法子,估摸着我妈入睡之后,我溜出来偷偷把牛奶倒掉,可就在老刘回家的前几天晚上,我出来倒牛奶发现我妈还没睡,在和老刘通话。“我们还要瞒闺女到什么时候?老刘,妞妞越来越大了,懂的事也越来越多,你都不觉得对不起她吗?”我当下反应过来。这台词,好熟,这头发,得薅。因为我早就做好准备,多次和老刘暗示他留寸头太丑,且提前一天通过电话,确认他这两个月没有剪头发,于是他回家这天,我早早就在村口翘首以盼,谁成想两只大眼睛滴溜瞪着,愣是没发觉老刘早就走到我身边儿了。“走吧,你妈做饭了没啊?”我一扭头,发现和我搭话这人跟拍*片儿似的浑身煞白,当时吓得后退两步:“大爷,您哪位?”“你爹!”他伸手用力抹掉脸上沾着的白粉,露出一块儿原本的黝黑肤色,咬牙切齿接着提醒,“刘爱国!”老刘的身上、衣服上全沾上了石灰粉和白油漆,活脱脱像一个还没上手的装修工,先把自己“装修”一番,到家的时候被我妈嫌弃为啥没弄干净再回来,一路上多丢人,老刘满不在乎地爽朗一笑:“我家妞妞这么盼着我回来,我可不得快着点儿......”挺长时间没见,老刘不像上回那么凶了,准确地说,是累了,状态可比上回发火差得远了,连弯着腰洗头都抬不起胳膊,一边龇牙咧嘴地叫唤,一边不肯承认自己岁数见长。“这才刚开始,哪里就老了,别说现在,就是再干二十年也不成问题......哎呦呦......”老刘这瘦弱的身子骨根本经不住造,刚放两句狠话,身体又立马发出警告,老刘的胳膊停在半空,够不着头发,看着扭曲,我赶紧上去帮他洗,还没碰到水,就发现他厚重的头发早就被汗水打湿了。夏日炎炎,暑气蒸腾,留着头发还要干活儿,实在太不容易了,我手上动作顿住,开始反思这段时间萌生的各种想法有多么愚蠢和不懂事。仔细想想,老刘对我,也挺好。“你们爷俩利索点儿,开饭啦。”听见催促,我回过神来,抓紧给老刘清洗头发,却发现有几处白色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别搓啦,”老刘扶着腰直起身子,拽了条毛巾擦拭,“那几根,本来就是白的。”我在原地,愣了好几秒,几乎不敢相信,老刘的头上已经长出白头发了。人小志气高的“李小龙”,居然也会变老吗?“妞妞呀,其实我和你妈动了给你攒得大学教育基金,在县上租了间商铺,上午刚忙活完装修,马上就要开业了,你放心,你爹我啊,肯定会在你上大学前把钱赚回来,再赚更多,什么排骨海鲜的,咱想吃啥吃啥......”原来,他们瞒着我的事儿就是这个,之所以下定决心创业,也是听我天天抱怨不如二狗家生活条件好。“妞妞,你咋哭啦?”老刘慌了神儿,“是不是你妈这么些日子没给你买好吃的?”“得了,少污蔑我,家里的钱呐可都给你大胖闺女吃啦,牛奶那么贵也是每天一杯......”“咱家虽然条件一般,但该花的钱绝对不能省,补充营养才能长高嘛,咱俩的原始基因不咋地,妞妞后期营养可得跟上......”“差不多得了,外面人都说咱把闺女都喂得营养过剩了......”我妈嘴上说着这话,手上却还是往我碗里夹了块儿排骨,见我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又猜我数学是不是又没及格。不是,我们最近没考数学。最近眼泪变多了,情绪波动变大,可能意味着在成长吧,就像老刘一样。我决定原谅他上回凶我的事儿,毕竟,老刘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爸爸,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当爸爸。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我的数学终于考到八十分的时候,老刘的生意也做起来了。于是,家里的伙食更好,我身上的膘更厚了。“妞妞,你要不最近还是少吃点儿吧。”自行车被扎坏了轱辘,我只能蹭二狗的后座一起回家,二狗费力蹬车憋红了脸,遭人嘲笑时这样劝我,我翻了个白眼直接跳下车,和二狗换了前后位置。我骑车又稳又快,二狗很享受地坐在后面,一双胳膊紧紧地捆住我腰间的肉,冒出半个脑袋问我想去哪儿上高中。我随口答道:“县一中呗,氛围好,离我家的商铺也近。”照二狗的成绩能考上二中就不错了,但我还是出于人道主义鼓励他好好学习,争取和我考上一个学校,二狗很受鼓舞,那天之后不仅认真锻炼身体骑车接我上下学,还跟打了鸡血似的补习功课,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二狗中考超常发挥,考出了历史最好成绩,成功被县一中录取,而我总分过线,却因为体育成绩不达标名落孙山。我从没想过这一出,当时觉得天都快塌了,老刘却一句也没骂我,只和我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不论一中还是二中,条条大路通罗马。“罗马在哪儿,有北京好么?”老刘被我问得一愣,一边儿打岔一边儿给我做出保证:“等你考上大学,爸就带你去那儿旅游!”但凡我是个高中学历,读过历史课本,都不会被老刘这么忽悠,不过也幸好老刘没有放弃我,让我在整整三年的高中时期,始终心怀逆风翻盘的斗志,整个人都改掉了许多毛病。高三最后一年,老刘给我在二中旁边租了个小屋陪读,每天晚上能睡得舒服一些,也能多挤出点时间kans,老刘嘴上说着不慌,也劝我放宽心,身体却是很诚实,想帮忙又不知道做些啥,只能水果牛奶一趟一趟地往屋里送,房间里的台灯什么时候灭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安心入睡。老刘习惯在客厅看静音的电视,经常会困倦地倒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叫人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有一天出租房里的暖气坏了,老刘连夜出门,不知道从哪儿倒腾出一个电暖风摆在我屋里,调试好温度后依旧回到沙发里窝着,等我熄灯。这么多年,老刘不仅没能长胖,原本板正的后背也不再挺直了,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只有小小一团,走近时才能听见轻微鼾声。我特意脱掉拖鞋去给他盖毯子,却还是把他惊醒了,老刘“腾”地坐起来,用双手搓了搓脸,问我:“咋啦?”“没事儿,我就洗个头。”老刘迷迷瞪瞪地站起来,体贴地劝我:“这么晚了快睡吧,把东西放那儿我帮你洗......”“......”这个笑话被我妈发到“欢乐一家人”的群聊里,大家笑了很久,我爸觉得实在难为情,就开始抨击我妈,讲她有多么无知,多么封建迷信,却没有引起多么大的反响。原因是群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几乎都在高考前给自家孩子算过命。我妈找的大师说我能考上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前提是要花二百块钱在他那儿买一个桃木的挂坠,我妈平时买菜连两毛钱都要计较,这回倒是爽快掏钱,叫我每天随身带着这坠子,我也很听话地把它拴在书包拉链上,早晚还要握在手里拜上一拜。“什么破玩意儿,还当个宝贝似的......”老刘对我们母女这番行为嗤之以鼻,每次看见我都要告诫,算命婆说得都是屁话,一切命运全在人为。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我总分全校第二,当我放学迫不及待拿着成绩单回家时,却发现出租屋是黑着的,连灯都没开,不一会儿我妈的电话打过来,说生意上出了点问题需要处理,叫我一个人在家锁好门窗。我也没多想,家里没人也看不进书,干脆喝了牛奶早早上床休息,还没等合上眼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急促又可怕。我从厨房里拿了把切菜刀,又把大师开过光的吊坠握在手里,缓慢地往门口移动,壮着胆子问了一声:“谁呀?”“妞妞!”门外的人语气有些激动,还有些憨,“是我,二狗!”刚开始我不信,二狗是一中的住校生,今天又不是回家周,怎么会突然深夜出现在我们家门口呢?后来他在门口急着证明自己身份,把我小学时裤裆扯了和他借胶水黏上,结果把头发黏住的事儿详细地复述了一遍。“结果你头发剃的,比我上次给你粘泡泡糖的时候还短......”“行了行了,二狗!”我敞开大门,热烈欢迎,“快进来吧......”二狗支支吾吾,我问了好半天他为啥来这儿,他才说是老刘托他来保护我的,这我就更不信了,老刘背地里总劝我离这傻小子远点儿,怎么可能主动找他帮忙嘛,只不过没等我揭穿,二狗又开始打岔:“妞妞,你咋瘦了这么多,你家商铺生意不好了?”“呸,你就不能说点吉祥话?”二狗坐在沙发上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有些难为情,道:“挺长时间没见,你也变好看不少.....”我和二狗不在一所学校上学,县城里除了出租屋还有老刘的商铺,算起来我的确是挺久没回过老家了,高中三年尤其是高三,我又长高了一点,体力消耗大也顺其自然地苗条了一些,没什么调皮捣蛋的机会,头发也就没再遭过秧,成功地扎起马尾,也难怪二狗感慨我变化很大。不过二狗倒是没怎么变,还是比我矮上半头,黑黑瘦瘦的,咧着一口大白牙,追在我屁股后面叫妞妞,问我想考哪个大学。场景过于熟悉,我预感不妙,这回只得谦虚低调一些,随口说了一个在本地还不错的普通本科院校,二狗的反应却像是松了一口气,抿着嘴巴也藏不住嘴角的笑。二狗在沙发上睡了一宿,早上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桌子上有他从楼下买的包子和粥,还有一包我小时候特别爱吃的辣条,刚想拆开尝一尝就又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抬头一瞧只见老刘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被我妈搀扶进来,看见我时一脸惊讶。“你咋还没上学?”老刘不在家,客厅里的摆钟坏了也没人知道,就这样,我终于搞清楚昨天晚上老刘去干嘛了。一向自诩无所不能的“李小龙”觉得意外受伤是一件丢人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让我妈瞒着我,虽然咱也不知道他想瞒到啥时候。“我......这还不是怕你分心,影响你......”“放心吧,”我故作轻松地把好看的成绩单递过去,“你闺女我现在心如止水,就等你赶紧养伤带我去罗马度假啦。”话虽然说得漂亮,表面功夫做得也好,但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紧张,毕竟有过一次前车之鉴,这回我真的不想再让老刘两口子对我失望了,可越紧张越容易出错,仿佛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六月八号那天,老刘身残志坚且不顾外人眼光,打着石膏也要为我来送考,第一声进场铃打响的时候,还不忘提醒我再检查一遍随身物品。身份证,准考证,2B铅笔和橡皮,0.5黑色签字笔......坏了,我伸手一摸,书包的拉链上光秃秃,大师给我开过光的桃木坠子不见了。一个坠子本来也没什么,怪就怪在它丢的太不是时候了,我被保安大叔催促着进门,心慌着有些不知所措,再趴着门缝儿向外看时,正见老刘拄着拐杖低着头急匆匆地在周围反复横跳,还拉下老脸托周围的送考家长也帮忙找一找坠子。人头涌动难免磕碰,老刘没头没尾猛然摔了一跟头,没等我妈走近把他扶起来,就听他激动地大笑两声,伸手从草丛底下拿出了那个不听话的吊坠。“刘念念!”老刘吼我一声,用力一抛,“接着!”我接住了,老刘曾经骂过的“破玩意儿”安然回到了我的手上,生生演成了千钧一发、九死一生的感人情节,我顺利进入考场,全家人,甚至是校门口的所有家长都为此松了一口气。那时候大家对我的印象还是,二中的刘念念,毛手毛脚、丢三落四,她爸还是个瘸子。幸好我在考场发挥不错,在成绩出来那天扳回一局,二中连夜赶制的红条幅上用大字写着我刘念念的名字,在天还没亮时就贴满了学校的光荣榜和县城里的每一条商业街。毕竟,我一个县一中门儿都没进去的人,居然撞大运考了全市第一,足够二中吹好几年了。我妈开心坏了,一遍又一遍地在群里发语音给我家亲戚们报喜:“你看,多亏了大师给的那坠子......”我也一遍又一遍地纠正她:“是多亏了我爸才对。”老刘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每次听见我说这一句还是会难为情,走起路来更加摇摇晃晃。坐在考场拿到卷子的那一刻,我的心脏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我当然知道,能给予我这种强大安全感的,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坠子,更不可能是藏在坠子背后莫须有的神佛。很多时候,面前这个瘦弱到不起眼的中年男人,比世上所有的神佛加起来都要靠谱。高中毕业的这个暑假,我的录取通知书和老刘的房产证明在同一天拿到手上,老刘盯着看了许久,终于深深地缓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使命。县城的楼房虽然不大,地段也不算优越,但我们一家人都很满意,着手操持装修事宜,又是好一段时间没有回村,等拿到老刘新给我买的手机和电话卡,想给二狗打一个电话问他考哪儿了,却意识到我根本没他联系方式。我妈这才告诉我,听说二狗他爸接了外地的长期生意,干脆就把二狗和二狗他妈也给一块儿带走了。说都不说一声儿就走了,白搭我跟他从小到大玩儿了这么多年,我埋怨他不讲义气,也就碍着面子没再继续尝试联系。人总是要步入新生活,结交新朋友的嘛,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第一次出远门,把老刘痛心疾首的嘱托扭头就丢在了小县城,开学第一天就和帮忙接待新生的大三学长对上眼,一个星期就确立了恋爱关系。大学里的男生就是酷,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比女孩子还会穿搭,嘴上一套又一套听不懂的道理,一会儿要组织社团活动,一会儿开部门会议,每天晚上还不忘准时出现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跟我之前那些幼稚的高中男同学相比,简直不要太成熟。“成熟个屁,”老刘在电话那头吼,企图要骂醒我,“你才几岁,你懂什么叫成熟,长点心眼儿吧别被人忽悠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滴——”热恋期的人经不得别人泼冷水,我给老刘解释学长是多么优秀的人他也听不进去,干脆我就态度很不友好直接把电话挂断,继续宿舍里描眉画眼,精心准备晚上和学长的约会。那是我们恋爱三个月的纪念日,我第一次喝酒,吃完饭晕晕乎乎地被人搂着腰,走了半天才发现方向不对。这不是回学校的路,前方不远的地方倒是有家灯光暧昧的快捷酒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老刘义愤填膺的警告忽然在我脑海中响起,吓得我一激灵,整个人立马清醒过来。可在我明确拒绝后,我那所谓帅气的男朋友依然不依不饶地想把我往酒店里拖,我一看情况不对也就不再装什么温柔淑女,一边在大街上高声呼救,一边快速回忆从前二虎叔曾教我的几招防身术。狗屁学长外强中干,也最丢不得面子,见有路人看过来直接就丢下我,一个人跑了。虎口脱险,我故作镇定地回到寝室,一看手机全是老刘发过来的消息,刚开始是几条语音通话请求,之后是长达几十秒的语音框,再然后是几条转发过来的“恋爱时女生应该铭记于心的几大道理”类似标题的朋友圈文章。那时候已经是深夜,我在楼道里往回拨了一个电话,想给老刘道个歉,没想到老刘一秒接通,一声“妞妞”就叫我泣不成声,认错的话被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只剩下满腹的委屈想要倾诉。“怎么啦,先别哭闺女,发生啥事和爸爸说......”我还是把刚才的糟心事儿给忍了下来,酝酿半天才说:“我......我失恋了......呜呜......”没想到那边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没有半分惊讶,反而语气中多了些庆幸:“我和你妈还以为你咋啦,失恋而已,相信我们优秀的女儿很快就能挺过去,化悲愤为斗志,将满腔热血挥洒到学业上......”老刘说了很多假大空的话,放平时我都当耳旁风,今个却咋听也听不够,最后还是老刘自己说困了要挂断,末了又转发了“失恋小题大做的几个误区”的文章过来。因为提早做好失恋的准备,所以第二天当学长认错挽留的时候,我的态度坚决不容更改,一下子又触及到男人那该死的自尊心,非得说他早就想甩了我,说我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还把我小时候照片发到年级群里给人取乐。他想让我出丑,我却觉得那张照片还挺可爱的,干巴巴的老刘牵着胖乎乎的我,借了二狗家红色大门的背景,对着镜头笑得纯真质朴。真想回家啊,回到那个街里街坊都还住着的热热闹闹的村子里,回到胖乎乎无忧无虑的旧时光。“妞妞,咱们今年和爷爷奶奶说好了,回老家过年,你们什么时候放假?”知子莫若母,在我被期末复习周折磨得没有人样儿的时候,我妈及时打了这个电话过来,让我重新燃起期待和斗志,投入到高效率备考中,坚持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我火速收拾好行李,踏上回家的高铁。火车上我才终于在紧张中放松下来,困意袭来很快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到站,我赶紧下车呼吸一口属于家乡的空气,感觉奇妙,犹如新生。“喂,爸,你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出站时天都黑了,老刘答应开车来车站接我,却怎么也找不到人,拨通电话那边也是嘈杂不堪,只有与人争吵的声音,几句话还没说清楚,身边忽然走近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二话不说抢过我手上的行李箱就走。“来人呐,抓小偷,他偷......”话没说完,这男生一手捂住了我的嘴,整个人低下头来,语气无奈道:“刘念念,你到底还要我把你小时候用胶水粘裤裆的事儿拿出来说几遍?”裤裆?二狗?没错,虽然我依旧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又白又高又帅的男生真的是二狗,但裤裆这事的确已经演变成我俩确认身份的暗号。“你整容去了?怎么变白的,又是怎么变高的?咱俩也就一年多没见也太神了吧......”我下意识地用手掌去揉搓二狗的脸,却被他一脸嫌弃地躲开。“刘念念,咱都这么大人了,我希望能够彼此称呼大名。”“哦,好,”我含糊点头,想说的话到嘴边,“林......”我去,二狗大名叫啥来着?“智勇。”“对对对,林智勇好名字,智勇双全嘛......诶?”我尴尬地掩饰尴尬,反而更加尴尬,叫了二十多年的外号今天忽然想明白出处——智勇双“犬”,“二狗”原来是这么来的,小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家姓“二”呢。“还走不走啦?”“你是来接我的?”“不明显吗?”钮祜禄?二狗?林智勇同学,许久未见变得好拽,说话也冲起来,要是搁以前我肯定一拳头杵上去了,现在却不太敢,只能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去停车场里找老刘。老刘没到出站口接我,原来是停车的时候跟人起了摩擦,等我们拉着行李来了他们还在争论,我想上前帮着老刘吵吵两句,却被二狗拉住手脚,让我在原地等着,他把行李箱给我,又把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扔给我,这才淡定地走近人群,三言两语,几个来回,不知道说了什么好听话儿,让刚才吵得面红耳赤的俩人握手言和,挪车让路。二狗低头满意一笑,扭头冲我勾勾手指示意过来上车,我竟然觉得二狗这家伙,有点帅?到家的时候,二虎叔两口子和我妈早早就在门口守着,老刘一改往常,一路上就对二狗赞不绝口,说他懂事长大了,还非得请他到我们家吃晚饭,我妈干脆连二狗他爸他妈也招呼进家,说趁着大家伙都在有空多聚一聚。一行人高高兴兴进门的时候,我悄咪咪拉住二狗他爸,把心中疑惑问出口:“叔,你是不是换儿子啦?”以前的二狗子虽然长得丑,但起码可爱啊,现在的林智勇外貌性情整个大改观,令我再次怀疑电视剧里抱错孩子的情节,在我身边重演。“啊?有么?”二虎叔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附和我,“要不妞妞趁着假期多和他相处相处,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二狗?”起初我以为这就是句玩笑话,谁知道从那天起这两对爸妈就真的开始撮合我和二狗,动不动就要在一起吃晚饭,吃完就手拉手一起去跳广场舞,留我和二狗在家单独相处,我尴尬到也对广场舞表达出极大兴趣,却又被毫不客气地推搡回来。“你从小就肢体不协调,跳的哪门子广场舞哇,老实在家呆着吧。”我不懂,一直劝我要自爱自重,小心男人,最好别搞对象单身一辈子的老刘,为啥突然当起“红娘”?“你爹我也看开了,养大的白菜早晚得叫猪拱,倒不如这只猪由我亲自挑选,还能掌握点主动权。”“爸,您老有没有想过,您挑的这只“猪”,人家压根没想拱我啊?”“不可能,我闺女貌美如花,人见人爱,猪见猪拱......”老刘夸到一半夸不下去,又开始劝我,“你们之前有点误会,趁着这次给解释清了也好,省得大人跟着操心。”误会?我和二狗能有啥误会?“没有误会,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联系我,就是因为单纯的讨厌我......”二狗这话听起来别扭,让我忍不住反驳:“不是,你也没主动联系我呀?”“开学第一个月,你就跟别的男的在你们学校超市门口牵手,动作挺迅速呀,我还有必要联系你吗?联系你有什么意义吗?”“牵......”牵手这事儿我连老刘都没告诉过,二狗居然描述得这么详细,没等我盘问,他开始自爆。高三那年二狗突然来我家找我,医院碰上老刘,担心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最后还因为夜不归宿被一中记了大过。中考高考每次套我话,都只是想和我考进同一所学校,没想到两次都是我自己先失言,害二狗一个人失望好久。大一国庆节我忙着谈恋爱没回家,二狗坐了很远的火车来看我,却远远撞见那一幕,直接心灰意冷打道回府。这么说来,我们好像确实错过好多年,我也确实让二狗伤心了好几次,也怪不得他这回回来每天对我拉着个脸。“那你喜欢我干嘛不早说呢?”二狗委屈地都要哭了:“有谁比我早?我幼儿园的时候就说过要娶你了呀......”嗐,前几天才在学校发誓,再信男人的*话就长胖二十斤,多少还是有些草率了。父母的眼光,很大概率不会出错。二狗说,他最知道老刘是怎么视我为珍宝,所以到了他这儿,肯定要加倍珍惜。哪个女孩儿听了这话,能不动心呢,对吧?老刘在我和二狗打算毕业结婚的时候,才告诉我为什么选他做女婿,一是家世匹配,都是农村出身的小康家庭;二是二狗爸妈都很喜欢我,婚后不会出现没必要的婆媳矛盾;三是知根知底,双方离得近,将来夫妻间真的发生什么老刘能第一时间赶过来,给我撑腰;四是他觉得二狗和他很像,足够爱我,也足够保护我。在我印象中,老刘一直是一个眼泪很少的人,最多的情绪是坚持隐忍,那天的婚礼上他却没有忍住,矮小的身躯陷在宽大的西装里从头哭到尾,眼泪像是绝了堤,连提前背过两个月的致辞也讲得不顺,最后变成了自由发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女婿一定按照她说的来,毕竟是要一起生活的,别天天气她......”人类的情感并不相通,满堂大笑中老刘哭得更凶了,把我交到林智勇手里的时候表情沉重,似乎是将自己的毕生心血,将自己此生最满意的作品交出去,又似乎是在举行什么庄严的英雄交接仪式,眼神中有不舍,也有欣慰。“我家妞妞,什么时候就长成了大姑娘呢?”“不管多大,妞妞还是妞妞。”在守护神的庇佑下长大,我总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其实我想说的是,刘爱国,谢谢你,在成为英雄之前,先成了我的父亲。

监制:飞酱

主播:呆头小树妖/大威

编辑:Appie/阿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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