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哀二十年与一撕莞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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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哀

OneDay

——工藤新一与灰原哀的流水账二十年

作者:Kiefer

OneDay(-)

我要讲的是,他们之间的某一天,有一天。

『年,工藤新一24岁,灰原哀14岁。』

工藤新一在年结婚。

怪盗基德在工藤婚礼前夜问他,下决心那刻脑袋里有没有闪过那个小姐姐的脸。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先是反问,然后说有,当然有,灰原的、你的、服部的脸都有闪过,你们这些人都得到场随礼金,全在名单上,一个都跑不掉。

“她是不同的,”怪盗第一次没有知趣地住嘴,反而自顾自地说,“小兰会把我认成工藤新一,但那个小姐姐从来不会。”

“她在这方面的确比小兰聪明些。”

“这可不只是聪不聪明的问题。你不觉得……”

“因为她是‘灰原哀’啊。”侦探出声打断他,“有些问题我一个人是回答不了的。你这么多问题,不如自己去问她。”他顿了顿,“我也挺想知道答案的。”

『年,工藤新一18岁,灰原哀8岁。』

世界还处在国际大型犯罪集团被清剿的余震中动荡时,帝丹中学的某位男高中生已经结束了漫长的休学,默不作声地回归日常生活。

他服下解药的那一刻没有半点犹豫,灰原哀没少就这点责怪他,“好歹也该跟步美他们好好道别吧”。工藤讪讪,词穷。他太兴奋,甚至没等灰原哀把话说完,就捻起那颗药丸和水吞了下去,一时间真没想太多。

“那你呢?”他还不太适应自己原来的身体,有点别扭地边整理衬衫领子边问她,意指恢复宫野志保身份这件事,语气总算严肃起来。

回答他的是灰原哀端起托盘离开的背影。她走到料理台的水槽前,踩上小圆凳,把他喝过的玻璃杯放进水池里,才慢吞吞地说,“我还没想好。给我点时间吧。”

她拧开水龙头,客厅里只有哗哗的水声回响。他说“好”,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那你想好了随时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们都知道,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不一样。他服下解药是回到人生正轨,而宫野志保则将面临一场混杂了过去与未来的清算,不管是已经登记死亡的组织成员身份,还是与赤井一家的血缘纠葛,她一旦服下解药,即是重回风暴中心。

而如果她愿意继续以灰原哀为名,那么这些问题就都不复存在,一切将迎刃而解。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很久,其实是在等她回答。那一瞬间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突然变得很脆弱,他有点害怕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他,毕竟他抢先选择变回工藤新一,就再也和灰原哀不是同一处境了。但他想让她知道,他会帮她的,纵使他没有制裁她或宽恕她的权力,但他有接纳她的权力,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嗯。想好了就告诉你。”她低着头说,杯口的泡沫被她卷进掌心。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拎起外套跟她打招呼,“那我先走了,准备回家一趟,然后去找小兰。”

他摸上门把手,在按下之前补充了一句,他说,“不要逃避,灰原。”

不要逃避。

工藤新一走后,整间屋子彻底安静。灰原哀往那只洗净了的玻璃杯里又斟了半杯热水,她趴在吧台上,杯口冒出氤氤氲氲的热气,她用手指蘸了桌面残留的水渍,一笔一划地写着。

年,工藤新一18岁,总算结束了身体缩小的噩梦。重拾人生后他像往常那样绕远路到侦探事务所楼下等毛利兰一起去学校,久违地和青梅竹马打打闹闹结伴同行,轻松惬意的日常无声地修补着那些掺了枪响和血腥味的记忆。走到从前常和灰原碰头的十字路口,他眼尖地发现那个熟悉的书包,他冲她摆手,灿烂地笑,还碰了碰小兰的肩膀,让她也看过去。

街对面的女孩一个人站在那里,其实她早就在往来的人群中捕捉到少年少女的身影,但还是有点无措的、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做出反应。她同样向他们挥手致意,然后仓皇背过身去,攥紧了手里的书包带,盼望眼前的红绿灯快一点更替,好让她快点离开这里,免得被人察觉她还笨拙地出于惯性在这里等他。

她错身陷入人流之中,格外匆忙,尔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其实不会有人在身后追她。

灰原哀告诉工藤新一自己的决定的那晚是他18岁生日前夕。

他们体格差很多,灰原哀踩上凳子想从厨房的高柜里取咖啡豆,踮起脚不小心要滑倒,工藤新一从后面扶住她,顺势把她抱起放在厨房料理台上。她坐那么高,翘起腿,出了糗但气势不减,指挥他去拿咖啡豆。

“想好了吗,永远成为灰原哀?”他很自然地听她的命令行事,轻而易举地就从柜子里取下那罐咖啡豆。

“嗯,暂时做了这个决定。”她接过来,捧在怀里,“到月底为止想法都没有改变的话,我会把最后的解药连同数据一起毁掉。”

他低下头看她,茶色的头发遮盖了她的眼睛,情绪莫辨。夕阳像被诸神斩落般,弥漫着晦涩的余光,从厨房那一小扇窗投下大片阴翳,笼盖了他们的半截身躯。工藤沉默良久,最终岔开话题,“我的18岁生日会,你得来啊。”

“那得看跟学校课程冲不冲突。”她耸肩,从料理台上一跃而下。

工藤新一18岁生日那年,收到了两份一模一样的礼物,他渴求已久的某歌星的黑胶唱片。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把毛利兰送他的那张拆开,放在唱针下。在等待音乐响起的过程中,那张灰原哀送他的唱片,被他连同包装小心地塞进书架上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里。

『年,工藤新一19岁,灰原哀9岁。』

年,工藤新一顺理成章地和毛利兰双双考上了东大,享受起大学时光。念书,偶尔为了破案翘课,泡图书馆写期中小论文,在没课的下午和毛利兰约会,或者是在某个氛围很不错的节日约上大阪那一对恋人迟迟未满的青梅竹马一起旅行。

万幸地是,这次服部总算制定了周密的告白计划,打算在定好的旅行计划中佯装顺路去京都的山能寺参观,在最初的樱花树下告白。他提前把工藤约出来密谋商量,让他负责在旁打配合。工藤提出要不要告诉小兰,服部骂他傻,女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告诉毛利兰她肯定会把一切都跟和叶抖露个精光。

结果计划在实施时出了差错,女士们不满服部把购物时间砍掉改去山能寺,服部平次急火攻心之下还跟和叶吵了起来,两人急赤白脸的,和叶当即就订了回东京的车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工藤劝服部先去道个歉,后者拉不下面;工藤叫小兰安抚一下和叶别这么冲动,小兰却跟和叶站在统一战线,认定是服部不对在先。双方僵持不下,直到远山和叶上了出租车去搭新干线,电话也打不通,服部平次才慌起来,直问工藤新一现在该怎么办。

先打车去追吧,他无奈地说,来不及跟小兰打招呼就跟服部一起钻进出租车里。服部平次手忙脚乱地在网上查询同车次还有没有余票,结果是售罄,一下就接近崩溃。

“我倒是想了个有点老土的办法,让你跟远山道歉和告白。”

飞驰的出租车里,工藤新一操作服部平次的手机,“买张站台票,举起这个给她看。”

黑色的手机像一块LED屏幕,上面循环滚动着红色的大字:远山和叶,对不起,我最喜欢你。

直白的文字让黑皮肤少年有点羞赧,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接过手机悄悄删掉“远山”和“最”字,同意了新作战计划。

但问题接踵而至,远山和叶所在车次没有站台票,这让整个计划几乎打水漂。

“只能查查其他站台能不能看见和叶那辆车。”眼看目的地就要到了,在车里手边又没有纸笔,服部平次哪里静得下心来做如此繁复的时刻表推算,工藤新一叹了口气,翻起通讯录,准备寻找外援。

他点开灰原哀的头像,拨了个视频电话。声音响了大概三秒被挂断,“对方已拒绝通话”的悬浮小字弹上界面,他飞快地发了个“急”字,换成语音通话又打了过去,这次不到一秒钟就被接起了。

“怎么了?”熟悉的女声,含着没睡醒的混沌鼻音。不是吧这女人,几点了还在睡,十有八九又作息紊乱日夜颠倒了。

“我说,你不是才刚睡醒吧?”

“嗯……什么急事?”大概是听见工藤新一中气十足的声音以及并不直奔主题的谈话内容,对面刚接起电话时的稍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了许多。

“……所以说,现在想麻烦女王大人您帮忙核对一下新干线的时刻表,看有没有哪个站台是能看到远山所在的十五号线的,拜托您了!”讲完事件始末的工藤新一语气十分讨好地提出求助。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有通话时间的数字在不停走动。工藤和服部忐忑不安地对视一眼,工藤新一正准备再度开口时,灰原哀有点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在开电脑了。”

Yes!

“女王大人万岁!”

“什么女王大人,我就是你的打工小妹。”她没好气地说。

“我会给你带京都的土特产回去的,服部说他请客!”

“好啦,别吵了。给我十分钟。”她吸了吸鼻子,挂断了电话。

等他们冲进车站时,灰原哀的信息也刚好发送到工藤新一的手机里,“13:57-14:01有四分钟的时间可以从十三号线的站台看到十五号线。”

接下来就是服部平次的冲刺时间,他追着远山和叶进站的身影而去,努力奔跑,挽回他的爱恋。工藤新一跟在后面半是加油打气半是看热闹,顺便又打了个视频电话给灰原哀直播告白现场。

短暂而宝贵的四分钟时间,黑皮少年举着手机大声喊着远山和叶的名字,在新干线错综复杂的列车站台上告白也算是特别的地点吧?终于迎来心迹表明这一天的少女在车厢里看着滚动的“我喜欢你”脸红地跺脚,最后哭了起来,喊着“平次是大笨蛋”,在列车关门前又说“我在东京等你”。

灰原哀在那边说录屏截图了,工藤新一连忙凑到屏幕面前叫她连他的脸一起截图合影留念,他这才好好看了一眼灰原哀的脸,发现她在模糊的视频画面里都明显发红的的脸颊。

“喂,你这家伙发烧了吗?脸这么红。”

对面的灰原哀应声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倒是坦然地说,“前几天感冒了,一直没好。好像是有点发热,睡一觉就好啦。”

“吃药了吗?博士呢?”

“吃了。博士临时出远门了,明天才回来。”

“什么嘛,博士怎么能把小学生一个人丢在家里。”工藤新一瞄了眼正目送列车离去的服部平次,“我们这次旅行应该泡汤了,服部肯定准备立马追回东京去。医院吧。还有,你是笨蛋吗,感冒了也不知道穿多一点。”

“你好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倒在枕头上,镜头凑近了些,一双蓝眼睛漾着迷蒙的光,“我要睡觉了,别忘了带特产。”

『年,工藤新一20岁,灰原哀10岁。』

年,工藤新一被绑架这一年,全日本瞩目。但极少人知道,他在电话里传递的消息,是被某个10岁的小女孩最先破译的。

而更少人知道,在行动队突入仓库一筹莫展之时,这个女孩私自从高温且空气稀薄的废弃通风管道爬进去,用手表上的麻醉针制服了绑匪。遗憾又庆幸的是,工藤新一当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休克,没有看见身上裹满了灰,脸上又是汗又是灰又是泪脏得一塌糊涂的灰原哀。

事后目暮警官认出了这是几年前胆大包天开过枪的那个女孩,边痛苦扶额边批评她越长大越出格,监护人阿笠博士更少不了一顿安全教育。但大概每个人都暗地里悄悄松了口气,毕竟再晚上几分钟,工藤新一就很可能因失血过多死亡。

在录口供被询问这么做的原因时,女孩到底还是一脸天真地说因为很喜欢隔壁的新一哥哥,节日庆典的时候总是送她芙莎绘的新款钱包,并用手比划起钱包大小,“所以才不顾一切地想要救新一哥哥出来。”

后来病房里听说这件事的工藤新一倒是笑得哑然。他情急之下在电话里说的信息,想的是不管是谁都好,服部、毛利大叔、老爹、甚至是小兰,谁都好,赶紧破解暗号来救他。唯独不想是她。可偏偏是她第一个反应过来,甚至还冒着生命危险冲进来救他。

等他痊愈出院带着芙纱绘最新款的钱包去找她,灰原哀正在客厅用勺子挖掉蛋糕的一角,她假装掩着嘴唇惊呼,“啊呀,我只是开玩笑的,你真的买来了。”

他却生气地拜托她不要再做这种事。

“既然选择了当灰原哀,那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吧?”他对待她难得态度这么强硬,把在场的博士都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好读书,或者做点别的这个年纪该干的事都好啊。危险的时候站在旁边,让大人解决问题,这才是你应该做的吧?”

她的眼神冷却下来,“可你以前是江户川的时候,不也常常头脑一热地冲出去救莫不相关的人,这样的事也不是小孩子该做的吧?”

“不一样啊,我变成江户川又不是自愿的,但你是自愿成为灰原哀的,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搞清楚点。”

“你才该搞清楚点吧?所以你当时死掉也没关系吗?”

“对啊,没关系。我死掉也没关系,因为这是我选择的人生,工藤新一的人生。而你选择了灰原哀的人生,那就拜托你好好过灰原哀的人生!”

再后来争吵没有继续,她被气得回房间锁上门,留下一大截蓝莓芝士蛋糕在桌面。晚上再想找时,发现已经只剩盘底了。问起博士,博士倒是飞快地澄清不是自己偷吃的。

“哀君你回房间之后,新一就一个人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把剩下的蛋糕吃完了。”

工藤这家伙——简直莫名其妙!

她拆开芙纱绘钱包的包装纸,把旧钱包的东西一件件转移到新钱包里,摸到那枚旧旧的少年侦探团勋章,上面全是乱七八糟的划痕,才啪嗒地掉了眼泪。

“我当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啊。”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20岁的工藤新一,为什么这么执着地希望灰原哀能过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

『年,工藤新一21岁,灰原哀11岁。』

年,作为大三生的工藤新一总算把精力放在了学习上。前两年欠下的太多学分让他大三不得不选满了课程,有时候几门课的作业撞到一起更是让他焦头烂额,比破不了案痛苦百倍。平时小兰还能帮他整理文献或者捋个报告初稿的框架之类的,但到了期末小兰也自顾不暇,周末情愿窝在宿舍和舍友一起复习。

这种时候工藤新一就会拉灰原哀一起到咖啡厅学习,条件是咖啡蛋糕全包。她说你搞什么,我是不会给你当枪手的。他反倒一脸莫名,谁要你当枪手了,你只要坐在旁边就行。灰原觉得工藤脑子出了问题,但他说跟她在一起思路会更灵活一些,因为以前破案的时候她也总是在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这百分百是心理作用吧。”

那一年灰原哀迷恋上搭网站,她说想做一个面向小学生的互动视频游戏,打算先做解密主题的,真人拍摄视频,由少年侦探团的几位出镜表演。反正大家从前最喜欢的活动除了破案就是演话剧了,做这个倒是一举两得。

俩人面前一人一台笔记本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教材、参考书和演算纸,咖啡杯和蛋糕碟只能在夹缝中生存,店员给续杯时都战战兢兢的。

工藤新一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灰原哀是真能熬,不愧是曾经的顶尖科研人才,铁打的集中力。不像他,从前学习每隔一两个小时就想玩会儿手机喘口气,在Line上聊会天,或者在推特上浏览一下动态,一不小心喘气就变成泄气,休息时间比学习时间更长。跟灰原一起学习他会刻意克制玩手机的冲动,想休息的时候就趴在旁边看灰原哀敲他不认识的代码当催眠曲小憩一会儿,或者是破解一下她写的案件剧本,顺便帮她捉几个剧情上的逻辑虫。

不过因为他长时间不回复Line上的消息,毛利兰偶尔也会打电话来查岗。他说在咖啡厅赶期末作业,顺便监督隔壁博士家的小*学习。小兰狐疑,小哀需要你监督吗?我记得小哀的成绩比新一你小时候还好吧?工藤语塞,不愧是他女朋友,两个反问噎得他无话可说。

小兰说你让小哀接电话,他把手机递给灰原,做了个Ran的口型,她心领神会。她跟小兰相处了好几年,关系其实非常不错,她偶尔在兰身上捕捉到姐姐的影子,而小兰从前就知道灰原哀冷静聪明远超同龄小孩,加之去年经历过工藤新一的绑架案,对她的信任在自家男友之上。

灰原喊小兰姐姐,毛利兰说小哀有想吃的尽管点,千万别客气,让你新一哥哥请客。又说等放假了带她和步美他们一起去滑雪之类云云。

最后收了线,灰原哀把手机还给工藤新一,然后抬手叫服务员要求再加一份蛋糕。

将近傍晚时分灰原哀就提出要打道回府回去给博士做饭了,工藤忙不迭地收拾东西,说天色也不早了为了安全我当然得送你回去,紧接着下一秒就问今晚吃什么。

送人是假,蹭饭是真,两人都心知肚明。她问他想吃什么,后者摩挲半天下巴,说想吃蛋包饭。

“蛋皮又软又香,米饭混了蛋液滑滑嫩嫩的那种蛋包饭。最好划开蛋皮里面还有肉嘟嘟的虾。”

她听完他描述的一大堆翻了个白眼,“请你去梦里找虾。”

11岁的灰原哀其实已经狠长了番个子,至少不再需要踩着从前那个小圆凳了。烹饪期间提出想打下手帮忙的工藤新一惨遭拒绝,灰原哀让他少添乱,“你还是趁这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不是还有两门作业?用脑过度的话会变成秃头的。”

蛋包饭端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灰原哀叫他们自己挤番茄酱,又用眼神警告博士注意糖分,就转身回厨房收拾烹具,出来时发现工藤新一正在用番茄酱在蛋包饭上画画。

“喂,别拿食物来玩啊。”

工藤把那份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蛋包饭推到她面前,硬是声称蛋包饭要画笑脸才好吃,还说灰原你最近的脸也太臭了,多吃点笑脸补补。

“你是白痴吗?。”她皱起眉头,脸更臭了些,“少了一把勺子,你去厨房拿。”

“是~是。”

高个子少年走远之后,掏出手机偷偷给蛋包饭拍照的女孩还是暴露了她其实很喜欢这个笑脸的事实。

『年,工藤新一22岁,灰原哀12岁。』

年,工藤新一和灰原哀各自面临毕业。

灰原哀和少侦团的小学结业式工藤新一也去了,去年他们一起做的互动游戏网站拿了某个全日本的中小学生互联网奖项,帝丹小学的校长亲自给他们颁了奖。典礼上工藤给大家拍照,孩子们感慨要是柯南在就好了。他好像早有准备似的取出一副眼镜,说哎呀你们别垂头丧气的,今天我就假扮一天柯南吧。

结果孩子们怪嫌弃的,说算了吧新一哥哥,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小学生啊。灰原哀在旁边被逗得憋笑,气得工藤连说两句“可恶”,叛逆期的小朋友一点都不可爱。

毕业典礼中午就结束了,工藤新一跟一群不愿意离校的男孩在足球场上踢起足球,步美和灰原今天穿了裙子,就只在场边看着。

那么大个子去跟小孩儿们踢球,他也不害臊,灰原哀暗自吐槽。工藤新一前两年在大学足球队踢前锋,还出去踢过几场比赛,不过上大三之后忙起学业就退队了,今天难得玩得这么疯,估计是真的很久没踢球了。

绿茵场上的少年像是故意炫技一样连过三人,远远跑出一大截等人追上来的时候还用膝盖颠了两下球,正得意地朝灰原她们这个方向比耶,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滑铲绊倒,鼻梁上的眼镜都飞上了天,他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又追了上去。

步美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说小哀,新一哥哥偶尔看起来还是蛮像小学生的,柯南长大了大概也是那个样子吧。

她也笑起来,“对啊。有时候是的。”有时候那个人身上会有那种纯粹如同蓝天一样的天真气息,非常非常的耀眼。

后来是毛利兰打电话催,几个男孩才恋恋不舍地拿起挂在栏杆上的外套下场走人。电话里毛利兰叫工藤新一开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车里坐的全是小朋友,不要毛毛躁躁的。

“知道啦。”他大大咧咧地答应着,又突然说,“多嘴问一句,兰小姐,今天有柠檬派吗?”

“你最近每天都在念,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今天有喔,快点把他们带回来吧。路过便利店的话顺便买点软饮,家里的已经喝完了。”

“好的,夫人!”他挂断电话也不忘嘴贫几句。

整个大四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基本上处于半同居关系,毛利兰一年里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住在工藤宅里,对此两家长辈倒是没有过多置喙,大概都默认双方毕业后就操办婚礼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除了毛利小五郎对准女婿日后打算开侦探事务所正式成为他的竞争对手这点颇有微词。

车是年初买的,工藤父母贴了一半,剩下一半是工藤新一大学这几年接委托攒下来的钱。买车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毕业后的首件要事就是成立自己的侦探事务所。这一点毛利兰和他存在意见分歧,兰觉得他可以先去她父亲的事务所工作,一是不用担心房租和人手问题,二是两个人都小有名气,名人效应加成,委托自然会源源不断。但工藤新一年轻气盛,想拥有冠了自己名字、属于自己的事务所,况且他深知毛利大叔到底有几斤几两,这两年他不再“沉睡”后事务所早就门可罗雀。

小情侣因为未来的规划吵过架,不过很快就和好。他笑说如果她愿意在毛利事务所做他助手让他每天24小时都能瞧见,他就愿意听她的去毛利叔叔那工作。毛利兰说你想的倒美,她已经在妃英理的律所实习了半年,法考也过了,已经定好毕业后进入律所工作。

车子在便利店门口停下,他解安全带的时候随口对副驾驶的灰原哀说了句“灰原,我下去买饮料,你看好他们几个”,车里的五个人一时间面面厮觑,太江户川柯南的口吻了,从前他总是这样,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一马当先,把所有人都抛在身后,还常要她帮忙收拾烂摊子。

工藤新一连忙戴上那副眼镜圆场,边说“柯南以前老是这样说对不对,小哀?”边给灰原哀打眼色。一旁的灰原哀假装没听见,也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回头认真看他,“新一哥哥,我觉得让大家一起去挑饮料比较好喔。”

便利店里,工藤新一和灰原哀站在同一排货架前,她取下一罐黑咖啡说,“这么多年了,你别再总是让大家守在原地看你离去的背影了。”

对工藤新一来说,他知道自己从没离开过;但对那些孩子们来说,那个遇上案子总先一步离去的江户川柯南,那个告诉他们“言语是利刃,一句话的差错可能会失去一生的挚友,一次的擦肩而过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的江户川柯南,那个不辞而别了的江户川柯南,是他们再也无法挽回的儿时玩伴,已经永永远远的擦肩而过了。

灰原哀曾经责怪过他没好好道别,叫他“你偶尔也回头看看啊”。工藤新一回过头,看见三个小孩在冰柜前挤作一团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件事将成为他一生的缺憾。

『年,工藤新一23岁,灰原哀13岁。』

年,工藤新一的侦探事务所开得风生水起。

正式步入成人世界的工藤新一在第一年就算得上是名利双收,主要原因在于造成当时民众恐慌的宫城连环杀人案是由他率先侦破的,工藤以及事务所的名号才一炮而响,各路委托纷至沓来。

但他一个人到底还是分身乏术,一个月31天有30天都在跑案子,常常在外地一呆就是两三天,几乎很少回家。即使如此委托还是逐渐累积,忙到得了胃病。

胃疼发作时他一个人在事务所看卷宗,本以为只是平时家常便饭般的肚子疼,但疼痛逐渐加深到直不起背,才让他意识到不妙。

他滑开手机,突然茫然地发觉自己不知道该打给谁。

那段时间他和毛利兰的关系可以说是如履薄冰,很正常,初入社会的小情侣,全身的力气都用来适应工作的压力,几乎无暇维系感情。兰作为法界新人刚入行时几乎每天都在打杂,手里根本没有案子,只能做一些无穷无尽的边角料工作,毫无职业成就感可言,强烈怀疑起自己的价值时甚至会躲在厕所里哭着给工藤新一打电话。

而接到电话的工藤想努力安慰却总是抓不住重点,他的处境几乎和小兰完全相反,那会儿他名声大噪,委托接到手软,恨不得自己会分身术。无法共情的交流让小兰觉得他敷衍和漠不关心,加之聚少离多的现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相当冷淡。

他的手指在毛利兰的名字旁边停了下来,他想起他们似乎还在冷战中,但吵架的原因他已经记不清了。他点了拨出,然后又在接通前挂掉。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让我疼死在这里吧,然后她就会疯狂后悔跟我吵架还冷战。

但最后在与疼痛的鏖战中工藤新一还是吃不消地选择了投降,他拨给了所有在东京的朋友里最靠谱的那个。

靠谱朋友接到电话立马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表达不满,“这么晚了有事吗大侦探,国中少女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救救我吧,懂医术的国中少女灰原。”

晚上十一点匆匆赶到工藤事务所的灰原哀敲不开门,后来又打了通电话被指示地垫下有备用钥匙才得以进门,看见瘫在沙发上像条死尸一样动都不敢动的工藤新一。

对方一看就她反倒笑起来,笑声虚弱,“喂,你那是什么打扮,这么长的裙子,你是‘不良’吗?”

制服上衣被裁得短得不行,套在个子高挑的灰原哀身上,大概一抬手就会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肢。制服裙长至脚踝,锋利的褶边剐蹭小腿发出沙沙的声音。她没穿长筒袜,脚直接套在制服鞋里,很显然是脱了睡衣临时换上明天上学穿的制服急忙赶来的。

“嗯。随便体验一下人生。”灰原哀随口应着,无视某人已经满头虚汗还在嘴贫,问他哪个部位疼,具体是什么感受,有没有腹胀、恶心、反酸之类的症状。他一一诚实地回答,然后她颇为恼火地下结论:

“这种情况你不叫救护车是找死吗?打电话给我有什么用啊?”

他更委屈,“我不知道有这么严重。”

等救护车的过程中工藤新一朝她诉苦,说起他跟小兰那些弯弯绕绕的儿女情长。听闻他拨了电话又在未接通前挂断的幼稚行为,灰原哀头疼得要命,吐槽他你还是小学生吗?

“平时教训犯人的时候那么爱讲大道理,自己对待爱情就不能坦诚一点儿吗?”她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伸手去戳工藤新一的脑门,“关心要说出来,思念要说出来,爱也要说出来才行啊。”

工藤新一被戳得眉心发红,一时间看着灰原哀有点愣神。然后他转过脸看向天花板悬顶吊灯里唯一灭掉的那颗灯泡,语气寂寥地嘟囔:“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有这样的勇气。”

她突然也哑然,觉得自己激动过了头,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确,她自己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勇气,唯一咬着牙努力想要坦诚的那次,也仅仅是在送他的18岁生日礼物的唱片里塞一封信。当年他没对她做出回应,后来她也就再也提不起勇气。

之后他们继续不停地聊天,主要是她想借此分散他对疼痛的注意力。他问她干嘛一副不良少女的打扮,她解释说她是想跟那些“不良”们交朋友。

“有些人是因为被排挤才变成‘不良’的。”她抱着膝盖,“不过还有很多其他千奇百怪的理由。我想去了解他们。”

工藤新一侧过头,女孩的一双蓝眸低垂,温柔宽阔如星野。他嘴角上弯,“上学好玩吗?”

“嗯。出乎意料的有意思。”

灰原哀随行上了救护车,到医院后趁工藤新一被推去做胃镜的时间,拜托护士小姐用工藤的手机以知会亲属的名义给毛利兰打了电话。

生病应该是个不错的和好契机吧,她这样想着,扬起头数出工藤新一所在病房的窗户,天空边缘的星星洒下微弱的光,影子歪歪扭扭地拉长。

全世界没人知道,那天晚上有个不良少女穿着的女孩在住院楼下踢小石子踢到半夜,直到那间病房的灯彻底暗下来,才悄悄离开。

『年,工藤新一24岁,灰原哀14岁。』

工藤新一婚礼前夕。

“所以,小偷先生特地闯进别人家的阳台,就是为了问这么个奇怪的问题?真是符合你一贯的恶趣味水平。”

“你为什么没有吃解药。你不像是会抛弃自己姓名的人。”怪盗的白色披风被夜晚的夏季风吹得猎猎作响。

“为什么……”女孩趴在栏杆上,把散乱的茶色头发别到耳后,“当然是为了重获新生啊。”

她偏过头冲怪盗俏皮地笑,“APTX的研制已经彻底结束了,随实验数据销毁一起的还有宫野志保这个人。前十八年我都在为之奋斗,现在父母的遗志已经完成了,总得允许我做一回自己吧。”

“我回答完了。现在换我提问。”她向他走近,举起左手的防狼喷雾,喷口对准那张和工藤新一别无二致但她又能一眼分辨出来的脸,“怪盗基德又是为什么会对别人的私事这么刨根问底呢?”

黑羽快斗露出苦涩的笑。要他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婆妈八卦?不小心捕捉到宿敌在面对婚姻时面孔中隐隐闪过的犹豫和挣扎,所以才想试着当一回知心大哥哥,毕竟——结婚是人生的重要决定啊。而那个工藤绝不轻易说出口的、唯一可能的牵挂,只能指向面前这个“她”了。

工藤说自己一个人无法回答,又让他来问她,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委托吧。从城市这端飞向另一端时,空中的黑羽曾想,小爷就牺牲自己当一回爱情的文鸟吧。结果见了面,才知道两个人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他搞不懂他们这些暗流汹涌、百转千回的隐忍,他只想撕破这两张看上去风轻云淡的假面皮——灰原哀,这个女孩眼睛红成这样,明明就是哭过了吧。

他后退一步,叹了口气,说是我冒昧了,抱歉,又摸出一张手帕递给她,“明天在现场你还能忍住不哭吗?”

她眼睛里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别过脸张了张嘴,不巧看见自己映在阳台落地窗上的形象,所有的话复又全数咽下。

她已经做了选择,就算这条路越走越窄,陷满了困顿与迷茫,一切折磨人肉体与灵*的范式逐一精准落下,也无法回头了。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转身退回房间,只在拉上落地窗前冷冷地提醒他,“回去的路上小心被抓。”

黑羽快斗跳下栏杆时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合上的窗,悲哀地想,这两个人就这样永远地错过了吗?

那天很晚的时候,工藤新一打电话给她,他说话声音很轻,他说,“我的婚礼,你得来啊。”

“那得看跟学校课程冲不冲突。”她的声音也很轻很轻,像手边一挥就散的浮云。

她玩着手里的防狼喷雾,这是当初刚恢复成大人身体的工藤新一硬塞给她的,他说以后不能跟她上下学了总有点不放心,她说我又不是小孩,他夸张地笑,拜托灰原,你现在看上去就是个小孩好吧?

“你怎么这么难请。”

“是啊,出席你的婚礼对我来说的确有点困难。”她顿了顿,笑起来,“毕竟我没有存款给你买新婚礼物啊。”

“你少来了,之前不是有人出高价收购你做的那个网站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结束通话后,她把那瓶防狼喷雾又收回书包里。

其实已经过期很久了,毕竟是6年前的东西,也没什么功效了吧,只能用来吓唬吓唬怪盗基德这种脸皮薄的贼。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它从书包里取出来,塞到书桌抽屉深处。

灰原哀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取出一只玻璃杯给自己斟了半杯热水。她看着桌面蜿蜒的水渍,回忆起自己从前在这里写下的字。

「逃げたくないから(不想再逃避了)」

啪嗒。啪嗒啪嗒。桌面又新添了新的水渍。

她用手指蘸过,恍如昨日般一笔一划地写,「すみません(对不起)」

『年,工藤新一25岁,灰原哀15岁。』

灰原哀国中最后一年,作为队长带领学校足球队踢进了U15足球全国大赛四强,是本校建校以来女子足球队取得的最好成绩。

最初听阿笠博士说起时工藤新一大吃一惊,连忙追问这家伙什么时候进的足球队?

“新一真是的。”阿笠博士在电话里埋怨,“国一就开始踢啦,你没发现哀君黑了不少吗?”

他有点难为情,因为结婚后他们搬进了靠近小兰律所附近的公寓,他几乎很少再回工藤宅,因此这两年他跟灰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难得碰面也都是在一些必要场合,比如去年他的婚礼,但那种人多的情况下他实在没有留意到这种细节。

阿笠博士这次打电话来是问他要不要去现场观赛,半决赛在市中央体育馆举行,学校发了一些亲友票,还有富余,如果周末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顺便加油声援。

工藤新一翻了一下日程表,当天正好在附近有个面谈,说如果结束得早他会尽量赶到,叫博士帮他留票,“我还没见过那家伙认真踢比赛呢。”

工藤新一在上半场30分钟左右才姗姗来迟,打电话拜托阿笠博士到门口来接,两人匆匆往里走时他问战况如何,博士说2-0,他挑眉,这么厉害。博士咳嗽了一声,哀君那队是0啦。

他们在前排落座,工藤叫博士先别告诉他灰原是几号,自己眯着眼睛挨个看了一遍,很快辨认出穿10号红色球衣的灰原哀。没办法,虽然因为运动,她把头发扎成一个小辫,但那头茶色头发攒动在大部分黑发里依旧很显眼。她踢中锋,十分灵巧,跑动的速度很快。他看了几分钟发觉她是她们队的战术核心,几次回防都是她在挥手组织。

“灰原这队的防守意识有点差啊。”他说,几个后卫反应总是慢半拍的样子,也可能是因为体力下滑,有点跑不动了。反之对面盯人盯得很死,灰原哀旁边固定跟了两个,甩都甩不开。她跑动量很大,传过几个不错的好球,但几个拿到球的边锋都很快丢了球。40分钟后场上所有人跑动都慢了下来,灰原哀突然提了速从左路突破,旁边俩人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射门得分,最后上半场成绩2-1,她们队暂时落后。

中场休息,灰原哀回到场边首先做的事是拉下中筒足球袜用力捶打小腿肌肉,全场她大概是跑得最多的那个,现在小腿酸得不行,后背也都全部打湿了。队友递水给她,她接过来扬起头咕噜咕噜喝,这才听见工藤叫她名字。

灰原哀转过身看见他朝她挥手,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喊了声“niceshoot”。她愣了一下,也笑起来,举了举手里的水瓶,当作打招呼。他瞅着台阶下的少女,个子倒是蛮高挑的,就是太瘦了,刚刚有好几回他都担心她被人撞飞。

她拿毛巾擦汗,旁边的队友凑过去问了她什么,还时不时向上面坐着的工藤新一投去几个好奇的眼神,她不知道答了句什么话,惹得身边好几个女孩大笑起来。他坐在上面,一方面猜到她们在聊他,灰原肯定没说他什么好话;另一方面他又很欣羡这样的氛围,年轻,像鲜嫩的青草尖的汁液那样清新自由。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因为要和委托人面谈所以穿了西装,一板一眼的,很没意思。他的青春已经逝去了,而她的正在他面前充满活力地上演着。

教练叫她们集合讨论,她嘴里的水才咽下一半,就匆匆拧上瓶盖赶过去,中途又回头往阿笠博士和工藤的方向看了一眼。

“啧。”他笑出声,这家伙的眼神仿佛在叫他等着瞧,她一定会赢。

结果下半场打得压抑又憋屈,灰原哀明显被针对了,几个传球都断了不说,还被铲倒两次,第二次她弯着腰坐在原地抱着腿好一会儿,工藤和博士几乎都按捺不住要冲进场了,看到她被队友扶着勉强站起来才作罢。

下半场最后5分钟,比分3-2,灰原她们依旧被领先1分。工藤新一踢过球,知道最后这几分钟比得已经不是技术而是毅力,炎热的天气,耗空的体力,肺部的氧气总是不够,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场上的灰原哀跑姿都有点变形,他很少见到她这么卖力地做一件事,他知道她真的很想赢。

可惜没有奇迹,裁判的长哨响起,比赛结束,最终比分3-2,她们输了。对面球队尖叫欢呼抱在一起,这半边球场则一片粘稠的寂静,穿红色球衣的女孩们低着头,三三两两往回走着。

输了球,没人心里好受。不知道谁先开始哭的,等反应过来时所有队员们都拥在灰原哀身边哭着,她们的手臂胡乱搭在身边的人的肩膀上,交叠,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抱在一起。她是三年级生,又是队长,站在中间没哭,拍着大家的背,嘴里说着劝慰的话。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教练和带队老师讲了话,大意是你们表现得已经很好了,全国四强是本校女足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然后又叫姑娘们去拍大合照,她们忙说等一下,纷纷摸出小镜子梳理头发。拍完合照后,又三三两两的单独合影了,才逐一被看台上的家长们带走回家。

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灰原哀还一个人坐在场边,脖子上搭着毛巾。博士说我去开车,朝工藤新一使了个眼色,你们年轻人好聊些,知道怎么安慰她。他站在她面前,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说最后那几个回合攻防很漂亮,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抬起头,落了满脸的泪,刚才一直忍住没哭的,现在汹涌泛滥。她仰着脖子看他,又好像在看他背后天空徐徐下落的夕阳。她呜咽着说我知道,我们知道我们都已经尽全力了,可是,还是好不甘心啊。

他眼睛周围也红起来,他看着她哭红了的脸和脖子,手臂和腿上也到处都是的淤青。他蹲下来,把她揽进怀里,他说,哭吧,这是属于你所有努力的遗憾和不甘心。

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视野里是隔着眼泪朦胧成一片的绿茵地。她闭上眼睛。

再见了,我的乐园。(上篇完)

一撕莞尔

谨以此文献给Sherry,谢谢你来过我的世界。很高兴,认识你。

——路尘

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Preface

“你不知道你一个盲人去摸象很容易被大象踩死吗?”

假如有个人这么问。

“我知道啊。”

假如那盲人这么答。

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盲人摸象的故事,故事里的盲人,摸到的只有大象的一部分,始终得不到大象的全貌。作为读者的我们习惯性把盲人当成反面教材,却没人想过为什么盲人们要那么执着地一次又一次把手伸向那未知的象。未知往往意味着恐惧和危险,面对未知第一反应就应该远离,不是吗?如果故事里有个旁观者如开头一样问那个摸象的盲人,我们替盲人设身处地想一想,回答出“我知道啊”这句话,该需要多大的,义无反顾的勇气啊。

Episode1

Sherry于我来说就是那只未知又危险的大象吧。

Sherry是高三时从其他班转来我们班的,隐约记得她说过,转班对她并不是一件稀罕事,大概是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离开,而她性格其实又有一点外热内冷,所以她以往和班里的同学一般都不算太亲密,没有太多羁绊。我无从得知她转来我们班时是怎样的心情,是不是会觉得这也不过是匆匆一站。高三一年,除了我们座位相近的几个,Sherry和其他同学的关系让人感觉确实一般般。不过中学毕业这么久,现在回看这也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的事了。

大二的心理学课上,老师说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深化,要么缘于一个突然的契机,要么缘于被缩短的距离,我和Sherry从相识到相知,就是因为后者。暑假补课结束后高三正式开学,班主任来了次座位大调整,Sherry坐到了我的后面,原本隔得很远的我们成了前后桌。坐得近了,平时的交流不可避免会多一些,虽然我是个有点疏离冷淡的人,很少主动去认识新同学,Sherry却恰恰相反,活泼爱笑,带点小女生的*灵精怪,对待同组的同学都很热情,交流一多,一来二去我们就算是真正认识了。

我们的第一个故事要从手机说起。不凑巧的,我们高三那一年,学校开始禁手机了。然而禁令伊始,习惯了有手机的学生们又怎么会乖乖服从呢,更何况对于一些像我这种离家远周末通常都住在学校的人来说,有手机方便联系家里很重要。

那时还是久远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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